的、李伯玉组织的失败劫营的连锁反应。
如果这个孩子流出来,变成一滩血,杳无痕迹,这一页书翻过去,十年、二十年,他的功劳簿就到底了。
患难,分忧,这些都会被淡忘的。
让这个孩子成为他永恒的、功高的证明。他为这个国家,或者说,为赵家,再或者说,为赵煊的皇位巩固抛洒过一点哪怕是分娩时留下来的血!
可他是被强迫的,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孩子?
他一时之间没有找到借口,在新王面前,将目光转向了父亲,再一次求助:“爹爹……”
持盈远远地坐在朱榻上,衣料上晕开一点深,那是一个理解又受伤的姿态:“陛下让他再想想吧。”
赵熹忽然觉得很对不起父亲,为之前毅然决然的抛弃,即使显然他们互相理解。
他跪的直挺挺的背忽然塌下来。
持盈没有动,仍然陷在塌上:“这孩子已在腹中,是一条生命,堕胎便如杀生。儿女是天生的缘分,既然来了,哪有赶走的道理?陛下可怜这孩儿吧。”
赵煊很半天没有说话,他的视线先是扫过赵熹,最后看向持盈,眼神落在销金袍上的一点深深泪痕:“若臣不来,爹爹预备怎么处置?”
持盈一愣,半晌道:“我没有想好。”
赵煊说:“爹爹总是不想好就去做。”
他这话是直指持盈的过失了,金国入侵不就是因为持盈没想好就招收叛将张觉吗?再往前,不就是持盈没想好就合金攻辽吗?
赵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,因为父亲的求情也没用了,谁能让天意回转?
赵煊的措辞平淡,如针:“趁早了断不好吗?”
持盈看起来想说什么,但赵煊的话比他的快:“总比生下来,再千方百计地杀掉好。”
持盈终于站起来,袍袖振动,鼓着风:“陛下在说什么?!”
赵煊没有重复:“爹爹还要在此休息吗?”
持盈怒道:“在陛下面前,老朽还有容身之地吗?”
赵煊不承认,也不否认:“那就请爹爹回宫吧。”
持盈没想到这句话,他再次确认:“什么?”
赵煊说:“臣请爹爹回延福宫。”
他弯下了腰,静默地保持一个姿势。
赵熹傻住了,他感到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正在席卷。对峙最后以持盈的失败而告终,他离开了这个阁子。
袍袖动动,赵煊也离开了。
他们都没有回紫宸殿。
赵熹出去的时候,宴已经散了。
他没有吃饱饭,只流了一脸的泪,赵烁和他结伴回府,雨还在下,赵熹脑海里回想着赵煊出去前留给他的话:“此事在你。”
雨帘如瀑。
风起青萍。
康王府在第二天迎接了来自宫中的使者。那时候赵熹正坐在榻上发呆,无意识地、机械地咀嚼东西,他感到一阵恐惧,这是一个母亲应该有的吗?可不应该害怕吗,饿的人不是他,是肚子里的另一个人,如果饿坏了这个人,赵熹也会因此受损。
接到禀告的那一瞬间,赵熹都没有动,把手上的肉条细细啃干净,为了拖延,他甚至伸出舌头吮吸了自己的指尖,把在旁边打络子的余容都看笑了:“这是干什么?”
赵熹说:“我怀孕了。”
余容正在给赵熹擦手指,赵熹的指尖戳在她的手掌上,赵熹看了一眼她的脸庞,余容娇美、靓丽,皮肤白得生出光晕,他认为余容是美丽的代表,可为什么他会和——
野外呼呼的风刮过来,那一瞬间他在想,乌珠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会怎么说话?他竟情不自禁地笑出声音来,然后又说:“官家已经知道了。”
官家知道,所以派了使者。
黛青色的长衫晃了晃,赵熹去迎接他的命运。
可出乎意料的是,内侍带来的命令与他和他的孩子无关,是有关于康履的。
康履因为陪伴赵熹出使金营有功,封为康王府都监。
作为亲王的内侍,被封为都监已经是人生巅峰,无法再高,这一官职通常由年长的宦官在名义上担任,并不实际到王府来任职。康履才比赵熹大个五六岁,一般情况下是做不了这个官的。
康履不疑有它,兴奋到龇牙咧嘴,他挺直腰背,比平常看上去高很多,他应当应分得到这个官职,因为他陪着他的主人深入敌营,是有贡献的!
赵熹额外赏赐了他,内心因此升腾起不好的预感。
他在角落里看见了如丧考妣的张去为。
其实一般情况下,康履不会得到都监这个位置。一个亲王府可以有两个都监,一个要长期由皇帝所派的、宫中的内侍担任以为耳目,另一个则可以是亲王的亲信,但这个名额,大家都认为非张去为莫属。
他嚣张,甚至有时候不听赵熹的话,挪用王府的姿态去放利钱,这些都无关紧要,只要他的干爹是持盈身边的大珰张见道,这就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