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又再次低头看地图。
李怀玉上前一步,“不,我要留在这里。”
这几日,他一直活在自责与羞愧的巨浪中,一闭上眼, 脑海中全是各种混乱不堪的场景, 那些横七杂八死去的士兵、还有那北狄女人临死时看着他的眼一夜夜入他梦, 让他彻夜难眠。
他以为高行修会对他大发雷霆,狠狠地斥责他,可是他没有,他甚至对他连一句话也没有说,他的态度平静的令他不安,这种被忽略的感受更让他觉得难以忍受。
想到这里,李怀玉缓缓低下头,艰涩道,“是我将战事想的太简单了……此事说到底都是因我而起,我不能……”
高行修放下手中的地图。
他蹙了蹙眉,语气变沉,“此事全在我,跟你没有关系。你马上跟周奉年离开。”
“怎么跟我没有关系!”李怀玉有些急,“若不是我,如今也不会……”
“如今再争这些对错有何意义。”高行修打断他,“北狄的铁蹄,你能阻拦的了吗?那些死去的将士,你能将他们救回来吗?”
李怀玉脸色一变,语塞。
“你觉得一场战争的成败,真的会系于一人身上吗?你想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?”高行修走到他面前,看着他,冷冷道,“因你而起?你以为你是谁?”
李怀玉被他一连串的质问弄的脸色发白。
“就算这样,可我也不能……”他艰难道,“让别人在我前面拼死血战,而我则只能躲在后面心安理得的享受安逸……我做不到。”
“你要清楚,你在不在这里,都改变不了什么。”
李怀玉脸色难看,他觉得整个人都呼吸困难了,像是被人凭空打了个耳光。他沉默了半刻,咬牙艰难道,“我知道你觉得我无用……”
“我并没有这样觉得。”高行修淡淡道,“你想以死谢罪,可以。但你的生死和愧疚都不会影响到这个战局半分,而你也选错了地方。”
李怀玉一怔。
“武将死战,文臣死谏,本就是各自职责所在。这里不是你该死的地方。你是随军使,代表的是陛下的旨意,还是最好不要这么轻易送死,这样我也不好交代。”
李怀玉彻底失声。
高行修张了张嘴,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,突然间他蹙了蹙眉,猛地咳了一声。
嘴角感到了湿润,他掏出手帕,轻描淡写地擦掉了上面的血。
倒是站在一边的李怀玉吓了一跳。
他怔了怔,神情复杂地看着他。
他知道这几天,他始终星夜兼程指挥着众人前进,统筹调兵,几乎没有合过眼。
作为随军使,与他在边塞相处了这么久,虽然不怎么有交集,但还是令他产生了很深的触动,尤其是这几天。
这里的高行修给他的感觉很陌生,与他之前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,他好像又在这里重新认识了他一遍。
他心里默默想着,突然眼瞳一顿。
他看到了高行修手里的手帕,他的目光定住。
他的手帕上绣着一朵梅花。
梅花傲立枝头,针线细密,仿佛栩栩如生。
他认出了那绣工。
不会错的,那绝对是苏婵的手艺。因为在他的身上,也有着这样的一方手帕。
手帕看上去有些陈旧,边缘有些开线,似乎是被主人经常摩挲所致。
他没想到他会将苏婵的手帕随身带在了身上。
李怀玉看了一眼高行修,心情突然有些更为复杂。
他嗫嚅了一下嘴角,张了张嘴,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。
但是良久后,他闭上嘴,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。
他默默走出了帐子。
杜齐率兵有条不紊地疏散着城中的百姓。
神色仓皇的老少妇孺们举家逃离这个生活了无数世代的土地,踏上了未知的路程。
高行修打开城门,骑在高头战马上,率兵缓缓向前方行去,他高大的身影与逃难的百姓背道而驰。城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。
远远的天际线,开始有尘烟升腾起来,然后越来越多,天际线逐渐形成了一片长长的黄沙屏障。他知道那是北狄的兵马。
过了三日,他们最终还是追来了。
“如果我死了,你暂领虎符。”临行之前,他对杜齐留下了这句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