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一尸两命的妾还历历在目在耳边,如果她稍微做错一步,或许下一个遭受这样的就是她……她绝不能再留在高府。她无论如何都要保这个孩子平安。
索性百转千回,她在最后还是遇到了一家善良的人家,上天终是待她不薄。她被安置了下来,悉心地照顾,获得了一方安心之地。或许是阿娘和阿爹的英灵在一路保佑着她,她的孩子平安无事。
她要好好地养着,等到孩子平安出世的那一天,她会成为母亲,像阿娘那样。
这个孩子跟高行修没有半点关系,这是她的孩子,是她一个人的孩子。
那一日他与她立在悬崖之上,他高亢的声音,激动的眉眼,眼中似乎还带着一丝祈求……她坠落水中之后,耳边随即也传来了水花拍打的声音,有人在一遍遍唤着她,声音是那么的凄厉……但是她没有回头,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。
她摇了摇头,不再去想。
既然高行修一心想要她死,她又何必在意他。或许他也根本没有将他曾经说过的话放在心上。
孩子,想来他是根本不需要的,或者他也需要,只不过需要的不是她的孩子罢了。
她离开京城,就是要和所有人告别的。
这一切,都已经与她没有关系了。他,也与她再无关系了。
。
秋意将至,赶着最后一丝夏意,高行修从京城班师,率大军亲至边疆,与北狄遥遥对峙。
在泱泱大军的铁蹄之下,城门大开,两侧百姓皆屏息垂首以待,恭迎着浩浩荡荡的兵马进了城,马蹄兵戈声处皆匍匐跪地,不敢直视。高行修骑在战马上,率领大军入了关外。
练兵、运筹、紧锣密鼓地布战……边塞之地尽是人心惶惶,开战的阴霾笼罩在每个百姓的头顶,日子过去的很快。
战争还是在某一天到来了,毫无预兆的,又皆在意料之中。
开始的时候无声无息,没有人知道战争究竟是怎么开始的,但过程却是怎么也无法忽视。笙旗倒地,横尸遍野,尸山血海…无数士兵和百姓的尸首堆积成了累累白骨,无论从哪个细节窥探一二,都可以想象战争的绝望与残酷。
为了朝廷,他们战死沙场、浴血奋战;对于敌人,他们杀人如麻、冷酷无情,杀戮的鲜血换来了和平,每一个阵营都有着自己的坚持,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彼此,只有拼个你死我活,那自诩的正义才能够得到正名。他们就是这样在一复一日反差又折磨的炼狱之中反复经历着。这是一场考验,时过境迁,沧海桑田,一颗风干的心只会变得愈加冷硬,或许终有一天,也会忘记挥剑的理由。
这场战争持续了三个月,终是以北狄寡不敌众结束,北狄败退边塞三十里,休养生息、养精蓄锐,但仍是对边塞虎视眈眈。
安静的账内与外面的喧哗形成鲜明的对比,高行修静坐在案前,他推掉了酒宴,与几位心腹在帐内整点兵马、部署战术。
殿外是将士们高声喧哗的喝酒声,这是打了第一场胜仗的庆功宴。
这仅仅只是开始,他不能放松警惕,但是他也知道士兵们需要休息,他们浴血奋战的疲惫身心需要一场新鲜的放松与鼓舞,过了今夜,仍有无穷无尽的杀戮在等着他们。
商议完毕,几位将领纷纷离去,高行修亲自送走他们,他立在帐外,没有立刻进帐。
点点冷辉洒下,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。
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圆。
不远处的喧哗声还在继续,年轻又粗狂的笑声此起彼伏……他从怀中掏出一方手绢。
一方再简单不过的手帕,上面绘了一只秀美的梅,仿佛还带着淡淡的香。
他久久地凝着,颀长的身影映在冰冷的月光下,在夜里冷而孤寂。
已经过去了这么久,在这样紧锣密鼓的日程里,他强迫自己忘记,但还是会时不时感到一阵阵恍惚和不真实。这种感觉无孔不入,在不经意的缝隙便趁虚而入,像刀割一般搅乱着他的心。
出征半月之前,他曾披星戴月,纵马几天几夜来到了西里。
那里如所想一般空无一人,再无人造访的痕迹。那间破旧的小院因为久无人打理而更加破败,像是一间被人遗忘的角落。
他站在庭院,望着眼前灰暗的一切。
他知道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,她已经死在他眼前,怎么可能还会回来,可是他还是久久站在那里没有走。
他渴望一个声音,能够打破眼前死一般的寂静。可是没有,什么声音都没有,他的眼前只有破败的小院和萧瑟的风。
他在那里整整待了一天一夜,然后他回来了,披着满身的霜华,投入到了更加冰寒彻骨的塞外中。
秋天已经彻底过去了,入冬了,一切都寒冷了下去,在这冰天雪地的边塞,更加令人透骨的冷,仿佛要将人的心也冻僵。
黑沉沉的夜,高行修望着高悬夜空中的月。
到了此刻,他仍觉得苏婵就在他的身边,一双美丽的黑眸温柔又沉静,就这么微